&esp;&esp;一千七百公里外的人随着列车摇晃做着光怪陆离的梦。
&esp;&esp;齐霜翰惊醒之际,他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车厢内静悄悄的。
&esp;&esp;列车员逐排检查着过境手续,提醒乘客入夜警惕扒手。
&esp;&esp;齐霜翰看着对面两个人直接把纸钞卷起塞进裤裆,眉角微跳。
&esp;&esp;“把你最值钱的东西放好,到乌兰巴托的时候很大概率遇上劫匪。”
&esp;&esp;他的钱包里除了现金,就是一张照片。
&esp;&esp;高二那年运动会的误会后,他找来宋乐怡单独为他和宛桾拍的合照。
&esp;&esp;金牌挂在宛桾胸前,他抵着她的脑袋笑地恣意。
&esp;&esp;齐霜翰抚摸着照片上少女的脸:“现在是什么时间?”
&esp;&esp;“七月九日,下午叁点四十分分。”
&esp;&esp;还有两个小时,高考的最后一门考试就要结束了。
&esp;&esp;明明叁日前他还坐在教室里写题,突然被老师喊出去。
&esp;&esp;校门口他疑惑地看着眼前突然把他从课堂接出来的小叔叔,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esp;&esp;“我们两小时后要坐上去莫斯科的火车,行李我帮你收拾好了,厚衣服到地后再买”看书请到首发站:j il eda y
&esp;&esp;“为什么?只剩叁天了就要高考了,我不能走”齐霜翰惊叫出声,打断齐国梁的话,猛地起身要去开车门,“我爸呢,他也同意了?我不去,小叔我求求你,别让我出国”
&esp;&esp;齐国梁抢着锁了车门,车子因为抢夺失去了一下方向:“现在都什么时候你还惦记高考?”
&esp;&esp;“我实话告诉你,现在情况很棘手,你爸或许就要坐牢!”齐国梁稳住车子方向后看了一眼后视镜,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esp;&esp;齐霜翰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座位上:“怎么会突然就要被判刑我手机呢?小叔我要打个电话,你让我打个电话好不好?”
&esp;&esp;“如果是想要打给钟家的几个人我劝你死了这条心!”齐国梁口气恶劣,突然变得狂燥起来,“钟家最大的那棵大树都给自己撇得干净,你能指望那群小的帮你?不是在一起玩了几把游戏再称兄道弟几声就以为是真心了!”
&esp;&esp;银灰色的夏利在车流中穿梭,齐霜翰如提线木偶扮被两个保镖打扮的人拽着上了列车,只见齐国梁塞给他们几张钞票,又偷偷把齐霜翰拉到一边。
&esp;&esp;“小叔,你不和我一起么?”
&esp;&esp;齐国梁充耳不闻:“这张卡里面有临时转移的资产让你十几年不愁吃穿,但动里面的钱的前提是要不等到你父亲释放,要不就是齐家彻底无法翻身。”
&esp;&esp;“小叔,我就待在北都好不好?我哪里都不去了好不好?”齐霜翰落下一滴眼泪,做着最后挣扎,“哪怕他去坐牢了,我还是他儿子,我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esp;&esp;齐国梁面目狰狞地扇了他一巴掌:“你非要我告诉你我们齐家被清算了么!”
&esp;&esp;少年扶着扶手勉强稳住身形,耳内轰鸣。
&esp;&esp;“齐霜翰,你该长大了。”
&esp;&esp;列车员站在门口做着最后的发车提示,齐国梁跳下车,和齐霜翰隔着玻璃相望。
&esp;&esp;“不要让你父亲在狱中还要为你担忧。”
&esp;&esp;列车缓缓发动,齐霜翰看着窗外景物开始后退,他恍然意识到自己与宛桾之间的倒计时也如交卷铃打响那一刻彻底归零。
&esp;&esp;过道上人来人往。
&esp;&esp;汗味、皮革味,脚步声、交谈声。
&esp;&esp;宛桾放下连环画,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快要晚上九点。
&esp;&esp;匆匆去火车站旁的小店买了一碗馄饨垫肚子,黑板上的表格里显示她能等的列车只剩下一班了,她还没有见到想见的身影
&esp;&esp;宛桾忘记带手机出门,等发现的时候公交已经驶离了好几站。
&esp;&esp;吃完晚饭没有立马回到天桥的出站口,宛桾步行了一段路找到一个电话亭,投币后电话筒里又是一段熟悉的嘟嘟声。
&esp;&esp;无人接听。
&esp;&esp;哐当。
&esp;&esp;嘟嘟——
&esp;&esp;无人接听。
&esp;&esp;考试结束后回到家她其实拨打过电去,没有人接,抱着电话睡了一晚后,赶来火车站前她又打了一个电话去,依旧没人接听。
&esp;&esp;第一次可以安慰自己他或许正在买票,第二次可以安慰自己他或许睡着。
&esp;&esp;宛桾感觉自己的心凉了半截。
&esp;&esp;“小姑娘,多少钱一晚?”
&esp;&esp;背后想起一道浑浊的声音,宛桾狐疑转身,只见一个光着上身的醉汉站在两米外色迷迷地盯着她看,浓重的酒气熏得她头疼。
&esp;&esp;宛桾挂上电话没有搭理,却不想那人竟然伸手来拽她:“我看你站在那里好久了,这个点还没拉到客人再往后夜深了更难,你报个数我让你今晚开张”
&esp;&esp;“你放开我!”宛桾猛地一挣,甩得醉汉打了一个趔趄。
&esp;&esp;电话亭在小巷拐角处,一座桥沟通了居民楼和商业街,宛桾闷头就往石桥上跑。
&esp;&esp;望着前方愈来愈近的橙黄色灯光,她安慰自己到那里就可以获救。
&esp;&esp;宛桾看到人多了一些后稍微安心不少,时不时回头查看是否被跟踪,确定他没跟过来后,抚着胸口平复心情。
&esp;&esp;摊贩们正在收摊,惊吓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悲伤,整理头发时发现助听器没了。
&esp;&esp;大约是刚刚挣扎跑动时掉了,可她没有原路返回的勇气。
&esp;&esp;宛桾突然觉得十分委屈,眼角酸涩到不得不仰起头才不至于让眼泪太快下滑。
&esp;&esp;绕了一段路回到天桥,宛桾脱力地坐下。
&esp;&esp;“宛桾?大家都在找你,怎么不接电话?”
&esp;&esp;宛桾迟钝地望向侧边来人,徐持砚喘着气走近:“老夫人摔了一跤砸到了头,今天下午刚转到兰城的医院。”
&esp;&esp;“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你快去看看她吧,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esp;&esp;宛桾脑子里还有些混乱,努力辨别着他的唇部动作,大致读懂后立刻起身和徐持砚离开天桥。
&esp;&esp;司机驶向市中心,宛桾靠在车窗上,看着钟楼的指针逐渐指向十二点。